林強:做音樂的狀態有一點像乩童  

採訪整理-蔡佳珊
攝影-賀新麗

從什麼時候開始熱愛音樂?

我從小就是好動、坐不住,看書看五分鐘就會睡著。爸媽也不是知識分子,教育觀念就是只要不做壞事,不去偷不去搶,要做什麼都可以。所以我小時候很自由,沒壓力,也沒有想要做大事業。
我爸爸很愛唱歌,得過很多參加歌唱比賽的獎狀,因為他受過幾年日本教育,常教我們唱日本童謠。一直到國中時,我才真正喜歡唱歌,聽很多校園民歌,像〈微風往事〉、〈木棉道〉、〈廟會〉等等,老師在上課,我就偷拿歌本在桌底下唱,在心裡面唱。後來因為姊姊很新潮,帶我去跳Disco,那時才開始接觸西洋音樂。去逛西洋音樂唱片行,因為我完全不懂,就挑唱片封面,喜歡的封面我才買。到現在為止我還保留這樣的習慣。
唸高中後有些同學也聽西洋音樂,就開始交流,找到好唱片就會騎摩托車到同學家,「哇!這一張讚!」放來一起聽。雖然完全不懂,卻進入一個新的領域,認識了一些經典的團,像Pink Floyd、齊柏林飛船、Eagles、Yes等等。聽了覺得,哇!好有感覺喔!幾乎每一張都很震撼很感動,哇!編曲怎麼這樣編,哇!吉他怎麼這樣彈!每一張都給我很多在音樂上的surprise。
後來就和朋友們一起組了個團。我自己住在自家豬腳店地下室的倉庫,牆壁上都貼滿了唱片。我們的樂器就擺在地下室,有空就敲敲打打。當時除了幹這個事情也不曉得要幹什麼。沒做音樂,可能就每天和在彈子房、打電動,一直看漫畫。

有哪些人、事、歌,影響過你的生命與音樂創作?

有一大部分是侯孝賢。電影上的創作跟音樂其實沒有太多關聯,但我跟他相處時就會聽他講一些在創作上的想法和觀念。舉例來說,他說:「人世間所有的人都很一般,但當你用鏡頭去凝視這個平凡人的時候,有趣的故事就會產生。所以每天的每一件事只是看你要不要去注意它而已。」常聽他講這些,在創作上就有些啟發。侯孝賢對我來講是滿重要的一個人,他的為人處事也影響我,是我滿敬重的前輩。
李宗盛、羅大佑、黃舒駿、張雨生,或是死去的蔡藍欽,只要我聽過他的歌曾感動的,也都潛在地影響我。

從〈向前走〉到現在的電音創作,轉變的關鍵是什麼?

去英國做《娛樂世界》的旅程有著關鍵性的意義。我去錄音時,他們在破舊工廠蓋了一個錄音室。他們的器材多爛啊,我們隨便一個錄音室器材都比他們好,可是他們用那些器材就用到淋漓盡致,每一台都老老舊舊,但是他們用得多熟悉。
回來之後,我就知道做音樂根本不在昂貴的器材,而是做音樂的那個人如何善用那些器材。現在年輕人說一定要買到什麼樣的器材才要做音樂,根本不用啊,用很簡陋的器材就能做音樂了,為什麼要等到你有錢才能做音樂。
我現在做的歌已經不以唱為目的,我自己就是不愛唱的人。以前好愛唱喔,可能是當過歌手的關係。我當歌手的階段,人生是不開心的,一點都不開心。你變一個公眾人物了,走在外面大家都認識,很不自在,出去就一直有人找你簽名。去吃個飯,老闆喜歡你就放〈向前走〉,「喔……啥咪攏嘸驚……」他是熱情,但是我根本吃不下去。
做《娛樂世界》時,我就不想上媒體、上通告,想來試試看做一張純音樂的專輯,在台灣到底接受能力會怎樣,結果慘遭滑鐵盧。

你怎麼看當時你的音樂影響那麼多聽眾的狀況?

其實那有一部分是虛幻的。你經由音樂這個媒介,進入唱片這個工業,經過企畫、宣傳,經過媒體運作,而讓很多人聽到這首歌。其實我自己覺得我並沒有這麼厲害,有很大一部分的不真實,好假喔,我明明不是超人,可是經過包裝後我就是超人了,每天我就要穿超人外衣來給你們看我是超人,要不然你們都不相信。其實我只是穿那個衣服而已。(本文節錄自<Interview林強:做音樂的狀態有一點像乩童>網路與書No14《音樂事情》Something about Mus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