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談會:
癖的夢魘與極致
整理-編輯部
攝影-蔡仁譯

●讓這世界更美好

小Jo:我覺得癖好是個人實現的表徵,因為個人的自我實現有時候可能太激烈,沒辦法表現在你的臉上或是行為上面,所以就會變成一種心理的掙扎。慢慢壓抑不住的時候就會表現出來,成為一種興趣,譬如說剛剛說的腳踏車。我記得國中的時候,我家樓下開了一家捷安特的專賣店,我存了六、七千塊去買,當時也慫恿很多朋友去買,假日可以去爬山。久而久之,變成了一種習慣,到最後不能沒有它。可是有一天腳踏車被偷了,我的心裡就覺得有一種解放的感覺,因為可以不用再作這件事情,可是也會有一點落寞。

第一次聽到Cosplay(編註:角色扮演)應該是1996年,才唸國小。那時很流行《七龍珠》,大家都在看漫畫,會去玩具店抽小卡。有一天突然看到一個同學頭髮變成金色,他戴了一頂孫悟空的假髮來學校上課。他在玩電動非常、非常迷,於是我們全班就拍了一張照留念,我還留著。

柯:我剛好對Cosplay有一點小小的注意,Cosplay很重要的特點就是D.I.Y.,要做到完全逼真?

小Jo:像我訂作第一套衣服是《格鬥天王》裡的角色,我完全沒有概念,到西門町訂作大概花了八千塊,我要求老闆連一公分都不差地複製那套衣服。因為一條十字項鍊,我找了一千四百多種才找到一條完全一模一樣的,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找。這可能是一種執著,想要完全變得跟他一樣。很多道具我會想要自己做,結果就去學很多有的沒的技能,譬如要作一把木刀,本身沒有這個skill,但為了貼近這個角色,就會去翻很多木工的書,於是從什麼都不會變成什麼都會一點。

編:當你穿上這個衣服的瞬間在想什麼?

小Jo:當時在想,如果我是他我會怎麼做、怎麼想,盡量不要破壞這個角色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你會想要百分之百貼近他,但也不能太過分,心裡有一個道德規範的量尺在。可能是因為欣賞他(某個角色)的行為準則,想要變得跟他一樣、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這就是我們扮演這個角色的原動力。

和:可否給一點基本的數據,譬如說聚會都是私下,還是某一次活動才全部人都出現?

小Jo:大概是春、夏、秋、冬各有一場,最大的都是在台灣大學巨蛋。每一次活動大概兩天,兩天加起來的入場人次大概是四萬人。Cosplayer大概佔了40%,通常大概都是國中或高中女生去拍照的人數比較多,40%裡大概還有一半,會分成某一些特定的主題。

●癖,是一種夢魘

和:所以那是一個比較顯性的癖,你這個是很隱性的(指柯),是不小心寫了出來,你現在一定很後悔,那個事情根本不應該讓人家知道。

柯:前一陣子在跟朋友聊天的時候,才明顯發覺我原來有另一個問題──我的電腦是不能丟的,絕對不能丟,那個東西我覺得是我腦子具體呈現的一個部分,所以我家有六個活的或死的電腦,全部都在我家裡四處收藏。譬如我寫東西寫不出來,我就會把這個問題投射在:因為印表機不好、因為銀幕不對、因為電腦不夠快、因為鍵盤有問題……我的電腦都是在這樣奇怪的焦慮之下更新的。有的時候焦慮到明天就要交一個重要的稿子了,但是怎樣都寫不出來。我覺得我寫不出來一定是螢幕有問題,晚上八點半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就去提款,跑到燦坤問你們有View Sonic某個型號的螢幕嗎?他說這間店沒有站前店才有,我說你現在打電話給他叫他晚點關門,我現在去站前店買。買回家裝起來搞了一陣子之後,我的稿子就寫出來了。

和:難怪3C產業這麼發達。

大Jo:所以這種焦慮已經成為一種癖好,習慣性享受這種焦慮。我有時候在想我看漫畫成為一個癖好也是因為焦慮過度,會覺得看的東西好像永遠都不夠多,它就跟鬼魂一樣繞在四周。癖好形成之後,會形成另外一種夢魘,夢魘就變成焦慮。就像漫畫我也不敢丟,我的地下室一大堆漫畫,到最後就當作沒看到,也不敢接近那裡,好像封印一樣。

編: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你有這樣的行為?

大Jo:國中吧!我國中時就發現我有這樣的焦慮,我小學的時候就在焦慮橫山光輝的漫畫應該沒有看齊,從此之後就活在他的陰影當中。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壞心,他去年死掉的時候,我還鬆了一口氣,心理上感到難過,不過還是鬆了一口氣,他的作品總有一天會追得完的。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有癖好,他會活得很開心的。

和:啊?是這樣的嗎?癖好不管是儀式或是某一種狀態,它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當然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是它不是你生活的全部。

大Jo:我真的是連面對你的勇氣都沒有了。我講個笑話給你聽,晚上七點全家在吃飯,電視在播電視冠軍剛好是漫畫通的比賽,我就不能動了。它放了石之森章太郎的作品《人造人間》的最後一格,問這個作品是誰?我很快就答出來了,我太太就把碗放下來說:那你知道我們結婚紀念冊的最後一頁的最後一張圖是什麼?n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