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當時有買

喜歡如繪本、漫畫、畫冊等圖像類的書有個好處（其實該算是壞處），就是買書不大受語言的限制。「A picture is worth a thousand words」，畫風看了高興就可以帶回家。因此每回出國旅遊時進了當地書店，就直接往繪本和藝術區的角落裡鑽，一本翻過一本。這種實際翻閱、發掘的樂趣，網路書店依舊沒法取代，也因此常可覓得一些奇奇怪怪、沒聽過作者名的小書。例如後來回到布拉格，在小區巷弄內亂逛，意外在一家雜貨店架上買到Honza Volf的詩畫集，裡頭全是手寫短詩和扭曲詭異的怪物插圖。在法國亞爾也有過類似經驗，翻到插畫家Nicole Claveloux一本巴掌大、沒啥字、布滿古怪角色的趣味小繪本；多年後在法國網路書店上搜尋Claveloux的著作，雖有新品，但當年意外買下的那本《Dedans les gens》卻連個影兒也沒有，此時便不禁暗自慶幸「還好當時有買」。

這「還好當時有買」的事發生過不只一回，納莉風災那年我專程去日本聽Sylvian的演唱會，然而到了大阪演唱會現場才知道因「911事件」的關係，國際航班大亂，所有場次延後一個月。雖然當場差點沒吐血，但為了能親見偶像，我十月再度跑了一趟日本。第二回去時順道和留學東京的學姐約在新宿南口的Tokyo Hands碰面，等人的當下意外瞧見一個原子小金鋼躺在玻璃時空膠囊裡的倒數鬧鐘，那鬧鐘實在是太太太可愛啦！雖然早已行李滿載，兩度赴日也讓我口袋空空，但安詳睡著的小金鋼真是可愛到讓人搥心肝，在學姐不加阻止反而火上加油的鼓勵下，還是掏出卡把他給帶了回來。去年是小金鋼設定中的誕生年，發現這時空膠囊是許多人的夢幻逸品，心裡便不禁洋洋得意起來，「還好當時有買」。

光是實體書店就讓人敗不完了，有了網路之後更是大開敗家之門。以往根本不知道喜歡的作者何時有新作問世，除了等待一些專賣店的店長細心通知之外，就是得常跑進口書店檢查新貨。也由於新書資訊相對來說還是匱乏，對於喜歡的外國作者只要是能買到的作品，幾乎都會買來瞧瞧。這樣敗家久了雖然很傷，但偶爾也有意外的報酬。2003年國際書展法國作家、畫家柯雷孟應邀來台，萬萬想不到能親見偶像的我，專訪時特地把他歷年來的著作一口氣全帶去，嚇了他好大一跳。身為書迷，還有什麼比這更爽的時候呢？

蒐到天荒地老

除了作家系列作品外，「版本」也是個要命的東西，若加上「限量簽名」這種玩意兒，更是坑死人不償命。但正如重新Remaster又加上Unreleased bonus track的經典專輯，就算你內心不斷臭罵、恨得牙癢癢，但沒弄到手還是會全身難受。南斯拉夫裔法國漫畫家畢拉（Enki Bilal，《諸神混亂》的作者）有回在義大利開個展，沒法親臨展場的我只能買本展覽畫冊神往神往、聊慰心靈。台北的《Banana Comics》當時進了展覽的紅皮平裝畫冊，但後來上網搜尋展覽相關資訊時，發現居然還有金屬封皮、附CD-ROM與簽名素描的限量版！這下可不得了，不弄到手怎麼吃得下飯呢？但是遍尋各家法國網路書店都沒賣，最後透過搜尋引擎終於找到一家義大利網路書店有售，雖然沒有英文介面，但反正流程大抵上差不多，有些字也還猜得出意思，三兩下就給他訂了。之後心裡還是忐忑了好一陣子，不確定訂單到底成功與否，然而幾週後真正收到書時真是高興得不得了，CD-ROM裡還有畢拉畫圖過程的影片哩！

像這樣既衝動又大手筆的敗家經驗想想其實還真不少，有時按下確認鍵後會忍不住敲腦袋痛罵自己，但一旦收到書，拆開後逐頁翻閱、細瞧的愉悅與享受實在難以言喻，沉浸書頁間的快樂在在讓人無法自拔。例如小泉八雲的復刻板祕稿畫本《妖魔詩話》，川本喜八郎的「三國志人偶」，日本性格演員松田優作的豪華紀念特輯《DANCE》……等。後者是透過紀伊國屋書店網站買到的，紅色的大盒子漂亮極了，裡頭還有優作和兒子龍平的相片。已逝的松田優作依舊是許多日本人心目中的偶像，書店裡相關的探討書籍或是遺留的作品手稿，足足可排上好幾排，令人咋舌。像這類非傳統作家的偶像，蒐集起來更加辛苦，因為除了各類書之外，還有海報、CD、電影……等相關產品，直可蒐到天荒地老。

大體說來，敗家買書是件苦樂自知、與他人無傷的雅事，但身旁的朋友若也愛書，偶爾也會被拖累跟著一併敗家。不過最慘的其實是被迫幫忙從美國扛書回來的諸多友人們，他們心頭大約恨透了這些大本精裝的繪本畫冊。但其實蒐書的過程充滿各種驚奇與樂趣，那本David Sylvian的《Trophies》，十多年後我終又親眼得見。一日和一位熟稔文學、電影、音樂的詩人朋友聊起，他一聽到我當年慘劇，竟立即接口：「那書我有啊！」隔天便帶了本貨真價實的《Trophies》來。這本《Trophies》並非當年藍濃唱片行那本，是其友人在國外的HMV唱片行買的，跟朋友借久了也就安住他家。而現在這本《Trophies》則轉手暫住在我家，安穩靠在《Weather Box》和《TrophiesⅡ》中間。偶爾抽出來翻翻，配著音樂，嘴角便忍不住要揚起微笑，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幸福啦！

本文作者為文字工作者